Response of soil CO₂ and N₂O emissions to Phyllostachys edulis expansion and its mechanism

毛竹属禾本科Gramineae竹亚科Bambusoideae刚竹属Phyllostachys，是一种高大散生乔木状克隆植物，广泛分布于中国南方亚热带地区。毛竹林已经成为中国南方广泛分布的一种典型森林资源。毛竹生境多样，具有产量高、生长快、用途广和可持续性强等特点^[1]。毛竹属于单轴散生型竹种，是典型的无性系植物^[2]，最快生长速度可以达1.0~2.0 m·d⁻¹，一般3~5个月即可完成生长^[3]。由于特殊的地下茎繁殖方式，毛竹林具有强大的水平拓展能力向周围蔓延，实现种群扩张，形成混交林甚至毛竹纯林，扩张潜力巨大。

毛竹扩张的现象最早是日本学者在日本广岛、竹原等地调查发现的。毛竹在中国属于本土物种，毛竹林面积呈持续增长趋势。第9届全国森林资源清查数据显示：全国竹林面积为641.16 万hm²，其中毛竹林面积为467.78 万hm²，占72.96%^[4]。毛竹不断扩张对周边植被构成潜在威胁，已引发了多方面的生态问题，包括土壤温室气体排放增加^[5−6]、群落结构破坏^[7−8]、生物多样性丧失^[9]、土壤质量改变^[10−11]等，对整个生态系统及森林资源形成巨大威胁，引起了国内外生态学家的高度关注。毛竹表现出很强的入侵性，因此被视为一种潜在的入侵物种^[12−13]。在相关研究中，毛竹扩张与毛竹入侵均指毛竹不断占用其他原生林分，且对原生林分造成一定影响，也称为“本地植物入侵”^[14]，因此，既有毛竹扩张也有毛竹入侵的说法^[15]。

据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第6次评估报告^[16]， CO₂和N₂O是2种重要的温室气体。2019年全球人为温室气体净排放量为(590±66)亿 t CO₂当量，较2010年提高约12% (65亿 t CO₂当量)，比1990年高54% (210 亿t CO₂当量)。2010—2019年的平均排放量为(560±60)亿t CO₂当量，比2000—2009年每年高91亿t CO₂当量。这是有记录以来最高的10 a平均排放量增长量。到2019年，CO₂的平均年排放量达590亿t，N₂O的平均年排放量达2.7亿t，且N₂O的百年增温潜势是CO₂的273倍。森林土壤是重要的碳氮库，其与N₂O和CO₂排放密切相关，毛竹扩张必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森林土壤的N₂O和CO₂排放^[17−18]。

毛竹扩张通过改变林分内的植被类型，影响土壤养分循环及基本理化性质。毛竹庞大的地下鞭根系统使土壤形成许多孔隙，且其生物量和周转量大，增加了地下碳氮输入^[19]，造成林下土壤碳素和氮素积累，影响土壤碳氮循环及温室气体排放。赵雨虹等^[11]研究发现：毛竹扩张常绿阔叶林过程中，混交林林分土壤密度大于常绿阔叶林，土壤孔隙度更小，持水能力更弱。毛竹扩张会破坏原生的土壤结构和功能，对原生森林土壤结构和物理性质造成影响，从而影响土壤气体排放^[20]，其中土壤孔隙结构对气体排放具有一定控制作用^[21]。

植物入侵会增加原生林分中的土壤有机质质量分数，其中主要是土壤有机碳。毛竹扩张显著增加了扩张区域土壤CO₂的累积排放量。土壤呼吸是CO₂产生的主要过程，主要由植物根系呼吸和土壤微生物的异养呼吸产生^[22]。毛竹扩张至阔叶林后，混交林土壤有机碳质量分数高于原生纯林，毛竹的鞭根主要分布于0~20 cm的土层内，表层土壤细根的生物量约是扩张前的6倍^[23]，庞大的根系加速毛竹对土壤养分的吸收，增加了林地内的细根生物量，增大了根系呼吸的CO₂排放量^[24]。此外，毛竹扩张增加了林内凋落物以及枯死根，分解形成的腐殖质不断累积，增加土壤碳输入，导致CO₂排放上升^[25]。凋落物类型和成分的不同，可能是毛竹入侵混交林后土壤有机碳质量分数产生差异的主要原因^[26]。

毛竹扩张通过影响许多氮转化过程影响土壤N₂O排放，其中硝化和反硝化作用是形成N₂O的主要过程^[27]，凡是对这2个过程具有影响的因素(如土壤pH、碳氮底物可利用性、土壤温度、土壤水分、微生物群落结构和丰度等)发生变化均会导致土壤中N₂O排放通量的变化^[28]。土壤中的铵态氮(NH₄ ⁺-N)和硝态氮(NO₃ ⁻-N)作为土壤硝化作用与反硝化作用的反应底物，与土壤N₂O排放量密切相关。毛竹扩张对土壤N₂O排放具有不同的影响，包括促进、抑制或没有显著影响^{[5, 8, 29]}。

毛竹向针阔混交林扩张的过程中，土壤化学性质的变化，导致土壤碳氮循环过程发生改变。相对于原生纯林，NH₄ ⁺-N质量分数升高，NO₃ ⁻-N质量分数降低^[30−31]，碳质量分数因林分类型不同而有所差异。毛竹扩张改变了原生林分的pH，与原生纯林相比，混交林的土壤pH升高，原因是毛竹凋落物通过增加土壤中钙离子等碱性阳离子从而影响土壤pH变化^[32]。毛竹扩张提高了土壤固氮菌群落多样性，这可能会影响硝化及反硝化过程中的微生物活性^[33]，从而影响土壤氮循环过程。有研究指出：竹子扩张导致土壤氮素矿化加速，氨化作用加强，且NH₄ ⁺可能是引起土壤细菌群落变化的主要环境因子^[34]，但毛竹扩张后导致的pH升高会影响一些与硝化作用有关的微生物群落，抑制氨氧化细菌的活性，导致硝化作用减弱^[35]。同时，还会降低反硝化细菌活性，抑制反硝化作用^[36]，进而影响土壤N₂O的排放。

LI等^[29]和PAN等^[5]针对毛竹扩张对温室气体排放的影响研究表明：毛竹扩张后土壤养分发生改变，且阔叶林土壤较毛竹林土壤净硝化速率和氮矿化速率更低，N₂O排放速率更低，混交林土壤N₂O排放速率显著低于原生林分。

凋落物分解是森林生态系统养分循环的重要过程^[37]。作为植物和土壤的重要连接纽带，凋落物提供了土壤碳氮和其他化学成分，改变土壤理化性质、微生物生物量、微生物活性^[38]，在维持生态系统养分平衡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此外，凋落物释放的化学物质也会影响温室气体排放^[39−40]。植物扩张或外来植物入侵带来的一系列变化，如凋落物的数量和质量^[41]，以及土壤微生物群落结构和多样性^[42]，影响凋落物分解和养分输入土壤，同时影响土壤养分循环。毛竹扩张过程中会与原生林分进行空间和资源竞争^[43]，改变林分类型，导致林分内凋落物组成发生改变，进一步影响土壤养分和微生物多样性^[44]。

毛竹纯林和混交林凋落物全碳质量分数在针叶林基础上分别降低了21.98%和13.70%，说明毛竹扩张会降低森林凋落物全碳质量分数^[45]。凋落物分解为土壤中的异养微生物呼吸提供有机物，促进CO₂产生。同时，凋落物层产生的隔热效应会影响土壤温度进而影响CO₂的产生。

此外，毛竹快速生长期茎秆通过C₄途径利用碳水化合物快速生长^[46]，扩张后显著增加土壤中的细根生物量，进而增大根系呼吸的CO₂产生量。毛竹扩张进入日本柳杉Cryptomeria japonica纯林后，其凋落物分解加快，能释放更多的养分到土壤中，促进微生物对凋落物的分解，增加土壤的碳输入，从而增加混交林土壤CO₂的排放。一般来说，土壤氮循环受土壤性质(包括土壤碳、氮质量分数及其有效性)、有机质输入和微生物特性影响。凋落物通过改变土壤微生物活性和土壤矿化作用影响硝化及反硝化作用，进而对土壤N₂O排放产生影响^[47]。凋落物层分解会产生大量可溶性有机碳，其向下渗透进入矿质土壤，为土壤微生物提供碳源^[48−49]，促进反硝化微生物的活性，进而提高反硝化速率，促进N₂O的产生。凋落物中含有丰富的木质素和多酚类化合物，可以抑制氮转化过程中一些关键酶的活性，如抑制硝化菌中的氨氧化酶和反硝化菌中的N₂O还原酶，从而抑制N₂O的产生^[50]。

李超^[50]研究发现：毛竹与日本柳杉地上部分凋落物混合显著促进了日本柳杉凋落物的分解，即2种凋落物混合分解会产生非加和效应。在分解前期，混合分解的凋落物氮残留量低于单独分解，说明前期相比于单独分解，混合分解更有利于毛竹凋落物氮素的释放。混合凋落物分解的CO₂累积排放量显著高于单独毛竹和日本柳杉分解，但N₂O累积排放并无显著差异。PAN等^[5]研究毛竹凋落物、日本柳杉凋落物、毛竹-日本柳杉混合凋落物的分解情况发现：混合凋落物分解后的残留生物量、总有机碳、全氮残留量均低于单独的毛竹和日本柳杉凋落物，混合凋落物加速分解，说明毛竹-日本柳杉凋落物混合分解具有协同非加和效应，加速了土壤养分归还。混合凋落物的物理和化学变化可能直接影响凋落物分解速率或通过微生物及其活性间接加速分解速率^[51]。

混合凋落物N₂O累积排放量低于单独毛竹或日本柳杉凋落物处理。混合凋落物处理土壤N₂O排放量比日本柳杉或毛竹单一凋落物处理低16.8%和24.4%^[5]。SONG等^[13]研究发现：毛竹扩张到邻近森林导致土壤氮矿化率降低。一方面，凋落物分解直接调节土壤N₂O的排放。另一方面，凋落物分解通过释放出有效碳和有效氮，间接影响土壤N₂O排放量。分解期间，毛竹凋落物向周围环境释放次生代谢产物酚类和黄酮，逐渐显示出很强的他感作用^[52]，抑制了微生物的酶活性，进而减缓土壤氮转化率^[53]。

李超等^[6]对毛竹扩张日本柳杉林的研究发现：毛竹扩张对土壤N₂O和CO₂排放产生影响，表现为混交林土壤N₂O累积排放高于其他林分类型，且3种林分的土壤CO₂累积排放量从高到低依次为混交林、毛竹纯林、日本柳杉纯林，说明毛竹扩张至日本柳杉林的过程中增大了土壤N₂O和CO₂的排放量。毛竹凋落物较低的碳氮比(C/N)可能会激发混交林土壤的微生物活性，从而影响土壤有机碳分解，同时提高土壤微生物异养呼吸产生的CO₂，进而增大土壤CO₂排放量。

毛竹扩张通过改变土壤细菌和真菌群落进而改变由土壤微生物驱动的碳氮循环过程^[54]。丛枝菌根真菌是 80% 以上维管植物的专性共生体^[55]，与植物根系形成互利共生关系，它们可以在正常和胁迫条件下为植物提供养分并改善土壤结构，从而有利于植物生长^[56]。ZOU等^[57]对毛竹向日本柳杉林扩张过程中的3种林分内丛枝菌根真菌进行研究，发现丛枝菌根真菌群落组成在不同森林类型中有显著差异，毛竹扩张增加了丛枝菌根真菌丰度。由于毛竹在地下部分生长投入更多，其庞大的细根生物量反过来又可以促进毛竹中菌根共生。因此，毛竹林和混交林的丛枝菌根真菌丰度显著高于日本柳杉纯林，高丰度丛枝菌根真菌反过来通过促进营养吸收和耐受性来增强毛竹竞争力，从而加速毛竹扩张^[34]。

氮素转化的生理群包括氨氧化古菌、氨氧化细菌和反硝化细菌等。氨氧化古菌和氨氧化细菌通过影响氨氧化过程影响土壤N₂O的产生^[58]。毛竹扩张过程中NH₄ ⁺-N和pH的升高导致了氨氧化古菌丰度下降^{[25, 59]}，而氨氧化细菌丰度因入侵情况及地理位置不同而呈现出上升或下降的差异^[60−61]。在土壤氮转化过程中，亚硝酸还原酶基因和N₂O还原酶基因丰度影响土壤反硝化过程，从而影响N₂O排放，pH升高会导致亚硝酸还原酶基因和N₂O还原酶基因丰度增加，进而影响N₂O排放^{[60, 62]}。CAO等^[63]通过研究毛竹集约化经营发现：经营年限的增加会改变硝化和反硝化作用基因的丰度、多样性和群落组成，其中氨氧化古菌中的氨单加氧酶以及亚硝酸还原酶基因丰度显著增加，而亚硝酸还原酶基因丰度显著下降，从而会导致N₂O排放增加。此外，出笋期人为挖笋等活动会对土壤产生扰动，对微生物群落产生影响。大量研究表明：土壤微生物与土壤有机质呈现相同的变化趋势，说明土壤碳的活性和有效性对毛竹扩张中的影响更为重要^[64]。磷脂脂肪酸测定^[5] 表明：毛竹-日本柳杉混交林内革兰氏阳性菌(G⁺)和革兰氏阴性菌(G⁻)的生物量低于日本柳杉纯林和毛竹纯林，G⁺主要影响硝化作用，而G⁻则主要影响反硝化作用，因此减缓了硝化作用和反硝化作用，降低了N₂O排放。

凋落物是土壤有机质的重要来源，凋落物输入通过改变土壤有效态养分影响土壤微生物群落结构^[65]。植被类型在土壤微生物群落结构中发挥着重要作用^[66−67]。毛竹向周围林分的扩张将减少物种多样性、改变植被类型^[68]。土壤微生物是森林生态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土壤有机质的矿化和营养循环中发挥着重要作用^[69]，土壤微生物活动通过影响土壤硝化和反硝化作用影响N₂O排放^[70−71]。土壤微生物群落结构可能会随入侵植物发生改变^[72]，真菌和细菌是土壤微生物群落的组成部分，其丰度和多样性直接影响土壤特性和环境因素^[73]，对能量转换和物质循环具有重要意义^[74]。不同的环境条件和植被类型可以改变土壤微生物群落的结构和功能^[75−76]。WANG等^[76]研究发现：毛竹向原生林分扩张可能改变土壤环境和凋落物化学成分从而影响细菌生物量。

植被类型的变化会改变土壤微生物群落。在不同的林分类型中，毛竹扩张带来的影响有所不同，毛竹向针叶林扩张的过程中增加了土壤微生物群落多样性^[22]，而在毛竹向阔叶林扩张的过程中情况有所不同，既存在逐渐减少的趋势^[77]，也存在不断增加的趋势^{[64, 78]}。目前的研究中，不同地区以及不同森林群落环境，毛竹扩张及对原有林分所产生的影响有所不同。不同的林分类型中土壤结构及林分内凋落物类型等均有所不同^[64]，针叶林较阔叶林具有较多的木质素、单宁等更难分解的物质^[5]。毛竹扩张也与植物生物量的输入和输出有关，从而影响土壤微生物群落的组成^[79]。

综上所述，毛竹扩张导致土壤结构发生改变，土壤pH上升，土壤微生物群落结构发生改变，进而影响土壤CO₂和N₂O排放。扩张林分内丛枝菌根真菌群落丰度更高，加速毛竹生长，促进根系呼吸产生更多的CO₂，且毛竹扩张改变了林分内凋落物类型，加速土壤碳、氮循环，为异养微生物呼吸提供有机质，促进CO₂排放。扩张林分内氮矿化速率加快，为氨氧化古菌、氨氧化细菌等菌群提供碳源，提高反硝化作用速率，增加N₂O排放，但毛竹的化感作用会产生部分杀菌物质，对氮转化过程中部分关键酶的活性具有抑制作用从而抑制N₂O的产生。

在“碳达峰，碳中和”目标下，毛竹林面积增加有利于林业固碳。如何通过合理的管理措施，挖掘温室气体减排增汇潜力，值得深入研究。未来需要进一步提高毛竹林管理水平，保障毛竹林碳汇功能，实现持续固碳，并通过优化林分结构，营造疏密适宜的毛竹林，加强毛竹碳汇功能监测与评估，在降低毛竹扩张生态学负效应的前提下逐步提升毛竹林碳库，助力“双碳”战略实施。